韩卿冷笑了一声:“别问我,你先去问问方湛孩子他妈。”
“这和方湛孩子他妈就没有关系,”张子捷有点懊恼,“我说的是我自己,十年了,我以为我把他忘了,方湛这个人,连同他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他活生生站在我跟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只用了一秒钟,就回到了十年前。”
“……”韩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想到这傻小子平时看着无欲无求,在感情上竟然如此固执。
他没法去否定和嘲笑张子捷内心的挣扎和煎熬,因为他也曾经历过无尽的等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故人重逢时,经年累月筑起的堡垒轰然崩塌时,那种无法逃离,也不愿逃离的宿命感。
颇有一点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意思。
“我很好奇,”张子捷忽然笑得一脸狡黠,“林总当年忽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
“他没给我机会做出反应。”韩卿把车停在一栋写字楼前,“滚吧。”
张子捷刚下车,脚还没站稳,韩卿就“噌”的一下开着他的超跑窜出去老远。张子捷看着他的尾灯嗤笑:“嫁进豪门当了少奶奶,脾气就是大。”
张子捷一走出电梯就看见方湛倚着墙站在他对面,满脸疲惫却拿一种温柔至极的目光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来。”
张子捷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的跟前:“拿着。”
“但是你来了,我很高兴。”
张子捷挑了挑眉:“拿着。”
方湛从善如流的伸手去接,刚勾住袋子对方就抽回了手。张子捷转身去按电梯:“走了。”
方湛没有经过思考,上去就牵住了对方的手。张子捷的手指修长,手掌干燥又带了几分凉意,和十年前的触感似乎并没有两样,某人攥在手心就不想放开:“别走,我想和你说说话。”
张子捷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手抽了回来:“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当然有,”方湛看了看手里那一大包东西,提了个建议,“进去喝杯茶吧,老同学。”
张子捷点点头说好。他这么听话倒是让方湛有点意外,于是一步三回头的领着人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生怕他跑掉似的。
这个时间,律所大部分区域的等都已经关了,只有方湛的办公室还亮着。他把人安排在沙发上坐下,关掉笔记本,又收起茶几上摊着的卷宗:“等着,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了,”张子捷既不想喝茶,也没有坐下,他有话要说,因为内容并不多么愉快,打算说完就走。
“这十年来,我无数次设想过和你再次相遇的场景,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给十年前的自己出一口气。可是我又想,为什么还要遇见你,不要,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就当你是个再也没有联系、以后也不会再联系的高中同学,我们的人生从那个晚上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方湛转过身,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最璀璨的夜景,远处车灯的光影一闪而过。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张子捷16岁的样子,干净、阳光,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勾着他的脖子说“班长,我好喜欢你。”
19岁的自己给了他什么回应?
“未成年不许谈恋爱。”
有一只手搂上了少年的腰,低下头轻声在少年耳边又补充了一句:“高考之后或许可以。”
这是当年他对张子捷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这样一个晚上。青春期的少年还需要垫一垫脚尖才能给他一个稚嫩的吻,或者那根本就算不得一个吻,只是嘴唇与嘴唇的轻微碰触。
可那个柔软且带着薄荷气息的触感和当时心中的激动,直至今日他都记得分毫不差。
张子捷的声音继续在身后响起,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使自己冷静,但停在方湛耳里,那些细微的颤抖和停顿,每一下都牵动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