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龙番市被秋雨泡得发皱,省戏剧学院的梧桐树下积着层油彩般的落叶。秦明接到报警时,正在给实习生讲解颅骨损伤鉴定,电话里小林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音:“秦老师,美术系画室......死者脸上有靛蓝色油彩。”
解剖刀在瓷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林当在停车场拦住他时,身上还带着审讯室的冷气:“市局已经封锁消息,校方说死者是话剧社社长,叫苏晚晴,昨晚七点后没人见过她。”她递来现场照片,少女仰躺在调色盘堆里,半张脸涂着完整的窦尔敦靛蓝脸谱,另半张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青紫色尸斑。
“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秦明盯着照片,“但油彩很新鲜,说明凶手是在死后补妆。”他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攥着支断裂的化妆笔,笔杆刻着“Z.q专属”的烫金字样——张恪勤被捕前,曾用这种笔在受害者脸上绘制脸谱。
戏剧学院的画室弥漫着松节油和血腥味。林涛蹲在窗台边,镊子夹起半枚烟蒂:“是薄荷烟,和张恪勤常抽的品牌一样。窗框上有攀爬痕迹,鞋印是42码,和剧院密道里的未知脚印吻合。”
秦明弯腰查看死者颈部的勒痕:“不是机械性窒息,是氰化物中毒。”他指着死者嘴角的白沫,“凶手先用毒杀,再摆成脸谱造型,这和张恪勤‘追求戏剧仪式感’的风格不符,更像是......”
“挑衅。”林当翻开苏晚晴的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是面镜子,镜中映着她正在绘制的脸谱草图,角落有行铅笔字:“第三幕主角该换人了”。拍摄时间是前天傍晚,背景里隐约能看到剧院徽章的图案。
走访话剧社时,秦明注意到墙上贴着张恪勤当年执导的《审判者》海报,苏晚晴竟在其中饰演过“脸谱少女”一角。社长助理小吴摘下眼镜,眼眶通红:“晴姐最近总说接到奇怪的电话,对方说‘该让真正的审判者登场了’。她还收到过匿名包裹,里面是盒靛蓝油彩和......”他突然噤声,视线飘向窗外。
“和什么?”林涛追问。
小吴从抽屉深处掏出封信,信纸散发着淡淡霉味:“是张旧戏票,座位号VIp-007,剧目名称是《未完成的终章》。”秦明接过票根,背面用红笔写着:“苏晚晴,你的脸谱该画在骨头上。”落款是个扭曲的笑脸,与张恪勤留给秦明的短信符号一模一样。
深夜的法医室,解剖刀划开死者胃黏膜时,秦明皱眉取出团纸状物。浸泡展开后,是半首用血迹写的诗句:“蓝调在骨缝里生长,审判的琴弦即将断裂”,字迹属于苏晚晴,而血迹经检测,竟混合了刘水良和张恪勤两人的dNA。
“她在暗示什么。”林当看着病理报告,“苏晚晴的指甲里有男性皮屑,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是刘水良的主治医生,张明。”
凌晨三点,众人冲进张明的公寓。卧室墙上挂满戏剧海报,《麦克白》的血腥场景旁,贴着苏晚晴的生活照,每张照片都被红笔打了叉。床头柜里藏着个木盒,里面是张恪勤的入狱日记复印件,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VIp-007座位下,藏着最完美的道具。”
“他是张恪勤的追随者。”林涛在冰箱里发现整箱薄荷烟,“张明曾给刘水良注射过神经阻断剂,知道所有作案细节。”
张明被捕时正在实验室调配氰化物,脸上还沾着靛蓝油彩:“你们以为审判结束了?张恪勤老师说过,真正的戏剧需要无数个配角!”他突然狂笑,“苏晚晴以为拿到旧戏票就能威胁我,却不知道那是邀请函——邀请她成为新剧的女主角!”
审讯室的灯光下,张明供认了一切:张恪勤在狱中通过暗语指导他作案,利用苏晚晴曾参与过《审判者》演出的经历,将案件包装成“旧剧重启”。而VIp-007座位下的“道具”,竟是当年刘水良父亲坠楼时携带的剧院徽章,上面刻着当年医疗事故的全部真相。
“但有件事不对。”秦明盯着张明的供词,“苏晚晴胃里的诗句,用的是左手血迹。她是右利手,临死前却用左手写字,说明凶手在伪造留言。”
林当猛地抬头:“张明有严重的洁癖,不可能让死者接触张恪勤和刘水良的血迹。这意味着......”
法医室的冷藏柜突然发出警报。秦明冲进去时,看到苏晚晴的尸体被翻动过,原本闭合的双眼睁开了,眼白上用睫毛膏写着细小的字母:“Z.q is not alone”。解剖台上,原本整齐的器械被摆成戏剧分镜的形状,最后一格画着秦明被吊在舞台中央,台下坐满戴着靛蓝脸谱的观众。
技术科同时传来消息:张明的通讯记录里,有个匿名号码每周三固定联系他,通话时长均为17分钟——正是刘水良生前与神秘人通话的规律。秦明翻出张恪勤的入狱探视记录,发现每个周三下午,都有个自称“表弟”的人来访,登记姓名是“张恪平”,而户籍系统里,张恪勤根本没有弟弟。
秋雨在窗外织成密网。秦明站在戏剧学院的旧剧场,VIp-007座位下的暗格里,静静躺着枚崭新的剧院徽章,背面刻着“安可第一幕”。徽章旁还有张纸条,字迹与苏晚晴胃中的诗句如出一辙:“秦法医,当你看到这行字时,真正的剧目才刚刚开始——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我剧本里的台词。”
林当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老秦,刘水良在拘留所遇袭了!凶手用的是戏剧道具刀,刀柄刻着‘审判者’......”
话音未落,剧场的幕布突然落下,上百个靛蓝色脸谱从天花板坠落,在地面拼成巨大的时钟图案,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十七分——正是张恪勤被捕的精确时间。秦明踩着脸谱向前,发现每个面具的右眼位置都有个针孔,透过针孔望去,对面墙上用荧光笔写着:“第二幕开场,倒计时三天。”
他摸出手机想通知林当,却发现信号已被屏蔽。黑暗中,有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和三个月前废弃剧院听到的节奏分毫不差。当应急灯突然亮起时,秦明看到舞台中央的王座上,赫然摆着个黑色礼盒,缎带蝴蝶结上别着枚眼熟的袖扣——正是剧院密道里发现的“Z.q”袖扣,此刻它的主人,正透过幕布的缝隙,露出半张涂着靛蓝油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