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夜宴转眼即至,顾琮携众妃于太液池旁的落霞阁设宴。落霞阁傍水而立,皆由柚木架成,四面都有双开四扇的木门,木门又都自上到下镂着花,间隙处嵌着软烟罗。黄昏时分落霞满天与水相接,池面红光粼粼,阁内荷香满室。
顾琮登基不久,妃嫔不多,且只有一女名唤连葙,顾琮视之为心头宝,夜宴之时也抱她坐在膝上。
顾倾辞携顾君碧到落霞阁时众嫔妃皆已落座,或明媚鲜妍或袅娜可人,只是如今还在国丧,不敢过分妆扮。
酒过三巡,众嫔妃话间便已开始夹带着明的暗的笑的讽的争的让的拉开了一场大戏。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三五个侧妃侍妾即使说不上其乐融融倒也能算得上互不相犯,如今进了宫一个个都变了模样。而顾琮也不理,权当是听不懂。
连葙举起牛乳茶,粉色软锦的袖子落下来露出莲藕一般白皙粉嫩又手腕来,又用软糯糯的声音道:“父皇给呼呼,父皇给呼呼。”
顾琮眼里噙着笑:“父皇给呼呼。”说罢便向那牛乳茶里吹气,再自己尝一尝,遂才再给连葙。
温皇后笑道:“你就是要月亮,你父皇都恨不得给你摘下来。”
顾琮在桌案下握住了温群玉的手,又在连葙额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他的连葙,如今就是世上最珍稀的宝贝。从前他不懂为何女儿称千金,自从有了连葙,无论他这一天经历了怎样的诡谲算计杀伐决断,待回到家时有那么粉软的一团窝在怀里,便什么烦恼都忘了什么狠戾也消了,当真是千金不换。
连葙却抱紧了顾琮的胳膊,皱了小小的眉头道:“父皇不去摘月亮,怕摔摔。父皇要陪连葙。”
下头一个嫔妃笑道:“公主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皇上了呢。”
这话讨巧,顾琮听了也高兴,又喂连葙吃了些枣泥糕,道:“父皇陪连葙,到父皇迈不动步子那一天。”
忽然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个小太监。“鲁莽的东西,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慌张的跑来。”顾琮立着眉头训斥道。
那小太监连忙道:“靖王府那边传话来,说靖王妃要生产了。”说罢还喘着粗气。
温皇后闻此言笑道:“这不是喜事吗,去领赏吧。到底是年轻,冒失鬼似的。”
那小太监连忙磕了个头:“奴才不敢领赏,王妃的胎仿佛不大好。”
顾琮一时心烦:“连话也传不明白,还不快退下去。”也无心罚他,又叫了近身的奴才,原是曹升徒弟叫孙苦的,顾琮见他名字有趣人又伶俐便提点了他伺候。“去太医院,将在值的太医叫来一半备车送去靖王府。”
孙苦道了:“是。”便领命行事去了。
顾倾辞再也无心宴饮,叫住了孙苦:“再备一辆车,我也去靖王府。”
“也将朕的车备好。”毕竟是顾珩的至亲骨肉,顾琮虽对旁人的生死淡漠,但是顾珩不同。他是最小心谨慎的人,顾珩手握兵权在北境开疆扩土,他不可能不防备,但是他也不愿意见他的妻儿有半分危险。
温群玉劝阻道:“女子生产毕竟是污秽之事,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可沾晦气,臣妾也担心靖王妃与世子的安危,不如臣妾代皇上前去。”
顾琮见她想的周到,便也应允了。
事出有缓急之分,姑嫂便让太医乘的车加急去靖王府,二人乘着凤车且在后面。温皇后不及细备赏赐,便叫了未央宫的首领太监回宫细细挑选,要母子皆宜的,随后坐车赶来。
待二人到靖王府之时,靖王府已经人声嘈杂混乱至极。有小丫鬟端出一盆血水,又有小丫鬟端进一盆热水进去。来来回回好几趟,就是听不见婴儿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