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菲欧娜缓缓吐出这个名称。她不想承认，她潜意识里认为她的到来影响了她和肯尼斯的谈话。

“哦，弗兰卡，你看上去真美。我想你一定很喜欢那件五百镑的裙子，对吧？”

艾玛.普莱什斯公爵夫人莲步轻移，双足踏到地面上，袅袅婷婷地近了他们的身。如若只看脸孔身段，她确实是个天上的安琪儿，但任谁都不会忽略她已年近不惑这一事实。她绝色的面容如今已几乎没什么价值，可她在自己身上毫不吝啬，愿把珍珠磨碎妆在面上，水晶熔化当作点缀，因此她看上去竟也是个值万金的美人。此时她用那价值连城的眼睛瞥了肯尼斯一眼，举世无双的嘴唇向上勾了一勾：“你来了，肯尼斯。”

肯尼斯早就知道他母亲一定连我很高兴都舍不得加上。他也笑着，伪装精妙又不乏笨拙：“我们今天刚刚结束月测，我敢肯定我一定成绩不错。加上今晚的宴会我就有两件礼物了，不是吗？”

“是的——可我非但没有礼物，反而赔了一件进去呢。”

一听这话，菲欧娜不禁攥紧双拳。她看到普莱什斯公爵夫人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兴高采烈，在心底里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面向说话者：“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这么说，菲欧娜，我知道你并没有愚蠢到不能理解我这句话的程度。”一位十七八岁，金发蓝眼的小贵族闯到他们身边。他看向母亲，嘴角也向上一扬，愉快之气立即喷薄而出，“晚上好，母亲，晚上好，菲欧娜——也向此刻不在场的父亲问好。”

肯尼斯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避开劳伦斯针对他的利刃，又开始和菲欧娜交谈：“明天我会把那些书拿来给你……”

他说到这里时已经无法再继续。他当然想告诉她，明年就是她参加考试，现在女性可以进入兰瑟斯顿大学，她应该为了进历史系更加努力，如果认为社交活动与学习不可兼得的话大可自行取舍，可是他说不出口。显而易见，即便菲欧娜.普莱什斯小姐曾经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现在也不会了，本来普莱什斯家就没人会正视他说的话。

“晚上好，劳伦斯。”科尔文索性不掩饰自己的不快，“真可惜普莱什斯公爵不在这里，无法看清楚您的有礼有节，孝亲敬长——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他平时应该也有许多机会见识到，不差这一回两回。”

“哦，感谢您的称赞，德里夫特先生。”未来伟大的劳伦斯.普莱什斯公爵如是回答道，不知是糊涂还是装傻。他大智慧不多，可也能明白这样程度的反话，然而他虚荣的天性把他的双眼蒙蔽又绰绰有余。

“看我这样脑子不灵光，竟然到现在都没去问候普莱什斯公爵。”科尔文挤出一个笑容来，拉着肯尼斯的手往楼上去，“我本来还在想普莱什斯公爵可能还没有上到三楼，却忘了在这个时间对于他来说不上楼去才是不正常。我会帮您带到您的心意的，普莱什斯先生。”

背对家人的肯尼斯嘴角一扬，又因为科尔文松开他的手把弧度抹平。他们朝楼上走去，还没踏上地板，威廉.普莱什斯公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说真话，德里夫特公爵夫人，我宁可砸了艾利森的神像去信恶魔，也不愿让肯尼斯.普莱什斯多出现在我眼前一秒。”

肯尼斯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往科尔文身边靠近了一步。科尔文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说。

“我能理解，我太能理解了，普莱什斯公爵。依我看，他就不应该用普莱什斯的姓氏，连用普文什诺的姓氏都是对艾玛的侮辱。”

“没错，他根本不是个正派人，全部价值无非是侥幸进了兰瑟斯顿大学，又至今没被开除而已。”海莉在艾达之后开口，科尔文感到一阵恶心。“他比异教徒还要可怖，简直不配称为艾利森创造的人。我倒真希望有一天艾利森能把我们眼前的这块污垢清除掉呢。”

科尔文当然知道，海莉与肯尼斯没见过几面，她对他几乎没有印象。她所说的这一切已经把她想要以无差别污蔑别人获得快感的心思昭然若揭，没有人会说什么，因为这里的绝对权威普莱什斯公爵已经这样说了，别人这么说自然也没有错。他们踏上地板，科尔文的手依旧搭在肯尼斯的肩上，停了好几秒才慢慢缩了回去。

“现在，”肯尼斯面对着他，长出一口气，作无所谓状开口，“让我们开始一顿温馨的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