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扬和陈汶迪正凑一块打牌,听见周围同学一阵躁动,抬起头来四周环顾,看到依偎在一起的林峰云和顾平炘:“我了个去,他们在干嘛?”两人异口同声
“你们真是没见识,这就叫爱情。”文艺委员蒋星钥大老远看见这一幕,兴致冲冲地摆弄相机拍照,两名当事人丝毫不知道自己的遭遇。
顾平炘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周围的喧哗,他睁开眼,发现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看。他正纳闷发生了什么,林峰云也醒了,顾平炘这才发现自己靠在林峰云身上,动作亲密。他极其迅速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嘴上不停道歉。如果自己和林峰云是密友的话,顾平炘觉得就算靠在人家身上睡觉也无关痛痒,可他和林峰云偏偏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一般的同学,因为运动会才能有机会凑一起。顾平炘越想越羞愤,借口上厕所离开座位。
“瞅啥?都干自己的事去。”林峰云烦躁地吼了一声,周遭终于清静了下来。
贺小栗实在好奇,手指轻轻点了点林峰云的肩膀:“你和顾平炘什么时候好上的?”
“就……”林峰云正想回答,却发现哪里不对劲:“什么叫好上?你会不会说话。”
贺小栗连忙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两关系什么时候变好的。”
“也就最近吧,我觉得他这人挺好的,仅此而已。我现在不讨厌他,我们现在也算不上朋友,应该说是比较好的同学。”林峰云实话实说。他和顾平炘最近是谈上了话,但是两人除了与跳高有关的事以外少有其它往来。“不说了,无聊死了,打牌。”
林峰云捎上贺小栗,又喊了边上一位无事可忙的同学,不亦乐乎地斗起了地主。跳高比赛前三十分钟,顾平炘才重新出现在林峰云视线中。
“云哥,我们要不要先去比赛场地逛逛,适应下这边的杆子?”顾平炘问。
林峰云放下手中的牌,欣然接受了顾平炘建议,起身要顾平炘带路。
“先别个号码牌。我来帮你。”顾平炘要林峰云转过身去。
林峰云平日的活动量很大,浑身的肉都挺结实。顾平炘的手指轻触到林峰云背部的肌肉,如同触电一般,一股不自然的感觉传遍全身,他像是碰到火堆似地收回手,犹豫了一阵后才重新动了起来。别个号码牌的短短时间里,顾平炘面上如烧火般滚烫发红,但他心里疑惑的程度远超羞涩。从小学二三年级开始,顾平炘就发现自己似乎对好看的男性更加敏感。顾平炘也曾考虑过自己会不会是同性恋,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
“云哥,可以走了。”
“你在我背上干什么啊?这么慢。”林峰云抱怨说。
顾平炘面不改色:“把号码牌弄反了,又调了一遍。”
顾平炘与林峰云在比赛场地四周走了一圈,林峰云提出要试跳,裁判竖起一根手指,告诉他只有一次机会。
“我有点紧张,”林峰云说,“比赛还是和平时训练不一样。”
他稍微做了热身,一个箭步冲向杆子,轻盈地跨过杆子。
“怎么样?”顾平炘关心地问。
“大概没问题,就是动作还有点僵。”林峰云眯眼道。他整个人的状态和平时不一样,少了几分浮躁,目光锐利,完全进入了比赛的认真状态。
正式检录时,方明扬特地组织了一个观众团,来给林峰云加油助威。顾平炘也被带动得紧张起来,掏出一个小本子不停核对注意事项。只有林峰云波澜不惊,安静地做着伸展运动。
裁判正式通知开始比赛,顾平炘像是打仗一样,争分夺秒地又检查了一遍林峰云的鞋子是否合适、鞋带有无松散。
“你好烦啊。”林峰云笑道。他任由顾平炘上上下下给自己做了一遍检查,毕竟早上白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比赛人员做好准备,按顺序进行比赛。”裁判通知。
林峰云的序号排在末尾,他不紧不慢地先看起了其它选手的比赛。
比赛从一米二开始,总共八位选手。第一轮只能算热身,除了一位矮个子选手外,其他人都顺利通过了。裁判见状,决定每轮先从五厘米开始增加。高度增加到一米四时,八位同学仍然剩下六位。对于林峰云来说,一米四之前的高度都算轻松。一米四以后的档位明显出现了分水岭,一米五跳完后,场上还剩三位选手,裁判把每轮增加的高度下调至两厘米。三人对于一米六之前档位都是得心应手,没什么失误。一米六时,八班的选手连连蹭掉杆子,耗尽了所有机会。场上只剩林峰云和一班的黄浩。
“快了。”林峰云捏紧拳头,自言自语。
场上助威声打架似地分成两边,一浪盖过一浪。
黄浩先起跳,他第一次试跳时,脚底发劲不够,整个人撞在杆上。而林峰云的第一次试跳也同样没有做好动作,蹭掉了杆子。但两人在第二次试跳中都有惊无险地通过了。高度上升到一米六八,两人仍然在继续比拼,林峰云连续两次试跳失败,好在第三次勉强通过。一米七二的档位已经超过了建校以来的最高纪录。黄浩努力地尝试跃过,却是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位,林峰云。”
林峰云向顾平炘伸出手掌,两人击掌鼓气:“加油!”
“云哥加油!”二班的观众齐声喊。
林峰云助跑,双脚腾空,跨越杆子,然而上半身却没能到达相应高度,一下把杆子砸了下来。他平时训练时就未曾用跨越式跳法达到这个高度,此时心里也没个底。在比赛开始前,他尝试过难度更高的背越式,成功达到一米七二,然而由于练习得不多,林峰云的背越式还不算稳定,动作也十分生涩。林峰云内心非常清楚,他的跨越式跳法是绝对无法通过一米七二这一档的。
第二次试跳,林峰云助跑时就尽了最大的力量,因为用力过猛,没有控制好起跳点,林峰云的背把杆子撞了下来,整套动作僵硬地断开了。
不能慌。林峰云念经似地在心中重复这个句子。
第三次试跳,林峰云稍微降低了助跑速度,在杆前的一定距离调整身位,背朝下跃起,头部通过后,双脚弓起一定弧度,最后拉直,落在垫上,杆子纹风不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有神助。
林峰云坐在垫子上发愣,过了几秒,他像是突中千万大奖,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喊大叫着冲向顾平炘,一个熊抱招呼了上去。二班的同学也是激动万分,男同学们将林峰云和顾平炘团团围住,最后抱作一团。
“好了!我喘不过气了!”顾平炘笑着,他是真的在替林峰云开心。他这二十几天里每天看着林峰云耗尽心思的练习。在他心里,林峰云早已是无冕之王。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顶冕终归是加在了林峰云头上。
林峰云像是吃了兴奋剂,脸上的喜悦根本收不住,抱着块金牌大亲几口,逢人便讲述自己最后一跳有多么惊险刺激。随后的团队项目,顾平炘绝对是在场喊得最勤最大声的一个。受到了林峰云高昂情绪的感染,二班的跳长绳也超常发挥,取得第一位。
“顾平炘牛逼!班长牛逼!”林峰云疯了似地大喊。
“我/去,云哥,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只吹班长?”甩绳的苏宁风调侃道。
“没什么,就是瞎喊。”林峰云嘿嘿笑着,傻里傻气,完全没了平时校霸的嚣张气质。
二班至此已经拿下两个团队项目的高分。最后结算成绩时,尽管二班冠军的数量排在倒数第一位,但由于团队项目的分数高出其他班一大截,加上学习委员李思穆组织的一帮大闲人轰炸式投广播稿,最后二班的积分名列第一,一下抱回三个奖状。
顾平炘拿着满满一堆奖状走下颁奖台,二班一阵欢呼。少年人的喜悦如此简单,不需要金钱,不需要任何矫揉造作的“意义”;单是堆破铜烂铁或是印了几个字的纸,就足以叫他们心满意足。为一件小事付出心血,全心投入,哪怕并没有人能说出它究竟有何功利回报,也只有在人生伊始、家庭充当了坚实的保护伞隔绝社会的纷扰时,才能有如此的心境与追求。
十月的晚上,空气中凉意甚浓,寒冬的严寒悄悄布下前哨。二班的一众同学最后离场,他们却是毫不在意,找一块空白的草坪,开起闪光灯拍合照。照片中白色的强光打在脸上,每个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太像鬼了。”蒋星钥嫌弃地说,要求路人再帮忙拍一张不开闪光灯的照片,并表示自己会用电脑修图。
“茄、子!”一张张稚嫩的脸,龇着牙,咧着嘴,笑容不止。
拍完合照,大家这才满意地离了场。几位同学商量着国庆出门聚餐庆功。
“顾班长,去不?”蒋星钥问。
“好。”
林峰云和几个同伴走在顾平炘前面,蒋星钥倒也不避讳,上前开门见山:“云哥,我们国庆聚餐庆功,你们出来不?”
蒋星钥她们的朋友圈和林峰云几人搭不上干系,而这几人平常在班上也是最叛逆、最不讨喜的。但蒋星钥这回铁了心地要喊林峰云,毕竟林峰云这次运动会里贡献的确不小。尽管身边的同伴一直朝她使眼色,她也没有改口的意思。
“行,”林峰云一口答应,又转头去问:“你们几个要去吗?”
几位同伴对视了一眼,只有两人表示有时间参加,贺小栗是其中一个。
“那我们十月四号上午九点在远洋广场见。”蒋星钥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