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平,可以啊。”
“孙栖请来的人,还算有两把刷子。”
“看来奇胜娱乐,也不完全靠脸啊。”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孟久下意识朝郑旭源看去,见他斜倚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像是有些醉了。
孙栖低声和他说着话,郑旭源懒懒地笑着。
孟久只看了两眼,又被人灌酒了。恍恍惚惚地,看头顶的灯泡都有了重影。
到了某个时刻,推杯换盏变成了一种本能。
当他不住地把酒往嘴里灌时,忽然有人摁住了他的手。
“嗯?”孟久茫然地抬头。
“别喝了。”
“不……干杯!”
“干……”下一秒,孟久被人扶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被扶上了车,仰躺在后座上。
车载音响里传来郑旭源熟悉的声音:“若有来生,愿你我从此陌路。”
后座上,半梦半醒的孟久竟听懂了这句歌词,蓦地笑了,笑着笑着,鼻头却越来越酸。他像是再也经受不住,五指大张地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下来。
“郑旭源,原来这就是你的心愿。”孟久无声地呐喊着。
“可我并不想这么结束,等酒醒了,我给你道个歉,你打我骂我罚我,我都认了。只要我们能从头开始,你看好不好?”
然而这话,孟久没能问出口。
车子突然加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高架护栏撞去,孟久的脑袋撞到了后座的靠背上。
疼痛让他的神色有了一丝清明:“谁?谁在开车,刹车,刹车!”
车子一路狂奔,和所有电影特技一样,冲出护栏,以一个绝高难度的姿势跌下了高架,最后,沉没在深黑色的江水中。
中二时期的孟久,曾想过一个穷极无聊的问题——人到临死之前,脑子里到底会想什么呢?
现在,孟久知道了。
他想起了和郑旭源一同经历的一幕幕。
漆黑中,江水灌进孟久的胸膛,让他的五感变得迟钝。
越是这个时候,思绪越是清明。
郑旭源,如果来生还能遇见你,我想一切都从头开始。
越来越多的江水灌进孟久的胸腔,闭塞了他的呼吸。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变得透明,而后越升越高,越飘越远,直到某一个瞬间,他猛地看到了清早的太阳。
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因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数约6.3万。在庞大的数字面前,孟久的车祸只在报纸的娱乐版上占据了一个豆腐块大小的位置。
当然,还短暂地在热搜上停留了半天。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孟久,正“站”在高架桥旁的树荫下,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跨过警戒线。
打头的是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他面色铁青、眉头紧皱。
此刻他刚结束一通电话,浑身上下弥漫着低气压。
“孟先生,昨夜有事故车辆坠江,我们从河中打捞上来两具尸体,根据DNA对比,我们怀疑是令郎。”
撩起警戒线的一刻,孟起强对警务人员投去威胁的目光:“我告诉你,这里头躺的绝不可能是孟久,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
然而在他掀开黑色尸袋的一刻,声音却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紧接着,跟在他身后的女人一个腿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高级定制的衣裙此刻沾满了灰尘,孟母哀嚎了一声:“阿久,我的儿啊。”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儿推开孟起强,手脚并用地爬到尸袋旁。
原本“站在”一旁的孟久,缓缓地“走”到她身后,试图给她一个拥抱。
然而孟久失败了,他的手从薛宝宝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而后者只留给他一个哭得浑身抽搐的背影。
在孟母的嚎哭声中,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窜进了孟久的视线,她先是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尸袋上,一动也不动。
一旁的警务人员于心不忍:“孟小姐。”
孟宁恍若未闻地朝前走去,她没掀开尸袋看一眼,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孟久听见她说:“哥,你前一阵还说,要跟爸妈打‘持久战’,这一个月还没过完,你怎么......”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住一旁警务人员的衣服,惶然道,“今天是愚人节对不对,我哥他雇了你们来演戏,对吗?”
孟久伸出手,想摸一摸孟宁的头,然而透明的掌心却触碰不到温热的人。
妹妹孟宁是家中唯一一位支持他与郑旭源在一起的人,时常帮着孟久“里应外合”。
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他俩之间有着出色的心灵感应,通常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然而这一次,游戏却永远地结束了。
“对不起,傻丫头。”虚空之中,孟久轻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