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子骄傲地一顿,道,“嘿嘿,我没露馅!”
意指教书授课一事。
明日么……
努力压下反胃的不适感,陆然言勾起泛白的嘴唇,露出一个算是笑的表情。以回应小卓子满脸的“求表扬”。
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好了,继续上次的课吧。”
是夜。
陆宅。
又点油灯一盏。
黄花木的雕花桌子上,摆着一只信封,红线框处空着,并未写什么。信封旁边,是一枚红叶,一张用墨笔绘出的二十八星宿图。
陆然焉拈起那枚红叶,对着不安跃动着的橙色焰心,细细地看。
四下安静。
油灯那边,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一双手骨节修长。两指之间,是细细的叶柄。捻着叶柄转动,红叶亦随着轴缓缓转动起来。
只见那叶字的背面,右边疏松交叉的叶脉间,落着小小的一个“良”字。
因为使用的是绯色笔迹,与那血红叶子本身的颜色融合得很好,藏在炽热的红里。
粗粗一眼,并不会发觉。
至于……另外那张二十八星宿图,画迹潦草,纸张质感也并无异处,更不带什么气味。
就如街市摊贩手上,能随便买到的、最便宜那一种。
只是,本应安置在西方、属白虎的昴星宿,被错放在了正中。
四方神灵围绕下,中央,北极、四辅、昴宿显得格外拥挤。
所幸……陆之羽那老头儿,明日受皇帝之命,前往将军府为北辰将军看病,不在宫中。所幸如此。
陆然焉紧紧闭了眼睛。
……
天际暗过又明。
因气血不调的问题,皇后一直以食膳调养。
于是,陆然焉早早到了太医院,取了下月的配给,赶往坤宁宫。堂皇的宫门之前,站着的正是皇后的贴身宫女,雨潇姑姑。
青蓝天空处,一声钟鸣。
正到卯时。
“谢过陆大人,劳烦大人亲自送来了。”
“姑姑客气了。为皇后娘娘效劳,是臣之本分。”陆然焉正色回礼道。
交接完毕,打门内走出一位年轻宫女,对雨潇耳语了两句。
听毕,雨潇姑姑对陆然焉淡雅一笑,“陆大人请留步。皇后娘娘今早起身,略感不适。劳烦陆大人为皇后娘娘请个早脉。”
自然不可推辞。
便由姑姑领着,进了宫门,绕过影壁重重,眼前浮现一处堂屋。
见内里,数位侍女伺候在旁。内侍高声通报。
大淮的后宫之主,端坐于凤塌之上。
身着百蝶穿花的缕金华服,虽然年华易逝,更添雍容大气。凤目一瞥,不乏威严。
然而,陆然焉的心思,却早早被牵引在一旁。
雨潇姑姑为陆然焉打了帘子,引他进门。
揽着衣襟,跨过高高的槛,身入椒房。
皇后身旁,立有一人。身若玉树,着湘丝云纹的缎袍,是拢清透的蓝色。
那人本垂着眼睑,却忽地抬了眼睛。
眼瞳黑曜石般闪烁着,右边眼梢之下,泪痣一点。凛然,又冲突地显露着温和。
果然。
近两月,皇后身子欠佳,为不打扰皇后调养,众皇子每隔五日进宫向皇后请安。而应礼制要求,皇子请安,需在卯时。
隔五日……算下来,便是今日。
昴同卯,意指卯时。星宿移位中央,而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即是中宫。
如此,那绯色的“良”字……
陆然焉的耳畔,毫无预警地轰鸣起来。
轰隆作响间,喉间泛起一股苦味。那种反胃的恶心,又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而他的脑海中,只想着那藏于暗处之人。
摆上筹码,这般要挟,设局精算到如此地步……倒是为了什么?
恭敬施礼,叩拜过,“微臣,陆然焉,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睿王殿下。”
无人看到,在官袍掩饰下,伏地叩拜那人,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处,因过度发力而泛出灰白。
再抬头。面上,除了作为初入皇宫者常见的、对凤塌上身份尊贵之人的一丝惶恐,并不露其他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