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不停地落了下来。

裴律言所在的书院。依山傍水，背靠着大山，正门口有几十步阶梯。面前是一宽宽的道，在道路的另一边就是河水。那河水如同碧波一般。

从正大门进去之后，沿着台阶慢慢向上，会看见在一块空旷的地方，那里竖着一块雕像。那是盛高懿将军的像，他站在那里，手持宝剑，虎虎生威。这一方面是说明这位将军对学校有恩，另一方面是为了能够给学校撑点场面，毕竟一个学院总得出那么一两个有名气的人才是有用的。

每当特定的时候，那河水总要涨起来。开始是先漫过学校门口的道路，接着在漫漫的淹过台阶，到了将军的脚前。

到了这个时候，这水就涨得有点厉害了。很多家住的比较低洼的家庭就已经开始遭殃了。

但学校里面的学生体会不到，他们就在学校里面欢呼道：“盛将军洗脚了，盛将军洗脚了！”

夫子就会拿着戒尺到处恐吓着学生，让他们胡说八道。

若是水不再涨上去，至此退了，那么也就不算什么大的灾难。

可近些年，这每当大雨，那水就会慢慢的没过盛将军的胸口，这个时候，学校里面的人就要开始欢呼：“盛将军洗澡了，盛将军洗澡了。”

因为这个时候，就要放假了。

这次也是如此，裴律言方一进了私塾，就听见一群学子在欢天喜地地庆祝水势从盛将军洗脚一直发展到了盛将军洗澡。再发展一下，就要放假了。

一见到裴律言，两小胖就热情地迎了过来，邀请裴律言跟他们一起期盼涨水。

裴律言挥了挥手：“算了吧。”

这时，何已满也迎了上来，问他道：“昨天，你怎么忽然走了呀？”

“哦，我中间家里有事情，我就走了。”他故作无意地问他：“昨天你们怎么样？火花看上去如何。”

何已满说：“别提了，真是不怎么样。”

“哦？若是你说很有趣，我或许就不会问了，但听你这么说，我就有点好奇了。怎么回事呀？”

何已满说：“昨天，哎，你是不知道。我们先是去那边看庙会，正在看着呢，忽然来一群官兵，好大一群，怕是有一百人吧。”

旁边的小胖过来跟何已争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百个人，最多五十个。”

“你胡说。”

“你才胡说。”

“算了那都不重要，反正来了很多人，将庙会团团围住，说他们在这里有事情，要将我们赶出去。那哪成啊，昨天是什么日子啊，是中秋节，要是平常日子可能老百姓也都忍了，可是大家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日子，哪能够他们说什么，大家就怎么做啊。一时间，群情激愤，有个大胡子马上就起来说，诸位大人，今日乃中秋佳节，众位父老乡亲聚集在此……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文绉绉的话，我一句不记得了，意思就是你们突然赶我们走，那就不对。那个为首的也跟着他说了一大长串，反正就不走。双方就吵起来，大胡子大吼一声，我们也跟在旁边各种争论，最后为首的那个一声令下，大胡子就被抓起来了，我们本来在看稀奇，一看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再看下去，就都跑了。”

裴律言听了，安慰道：“你们这一天倒还是新奇。”

“那你们家昨天什么事情啊。”

裴律言简单的说：“就跟家里面人的事情，不怎么重要。”

“你说嘛，我都说了，你就不说。”

裴律言不想说他昨天发生的事情，，正在这个时候，张夫子进来了。裴律言觉得来了一个救星，他忙说：“好了夫子来了，不说了。”

何已满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他也不敢当着夫子的面说话，他就只有低下头看自己的书本。

裴律言为了避免何已满问他问题，就一本正经地听课。

何已满倒是什么都听不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写了一张小纸条过去，问裴律言，到底怎么回事。

裴律言看见了，装作没看见，还是在听课。

何已满自找没趣，就也不跟他说话了。

自从那天张夫子对裴律言态度转变之后，裴律言就发现了听课的乐趣，加上白如玉给他补了一段时间的课程，现在他也能够跟上张夫子的课程了。

听着听着，忽然，上面没有声音。

裴律言很吃惊，他抬起头。跟他一起读书的众学生本来也都正在认真听课，此刻也都抬起了头。

张夫子将手中的书本放了下来。

张夫子那张瓜子脸上，露出了一种悲伤的表情，他说：“学子们，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

四个字一说出来，整个教室就静悄悄的了。

张夫子哽咽了一声：“孩子们，这些年，世间一直不怎么太平，外边有很多争端，但是由于西双城的地理位置比较特别，处于整个国家的西边。所以还一直没有遭到侵略。但这次情况不同，大军压境，由安南率领的敌军已经打入了西南腹地，盛高懿盛将军战败牺牲。西双城虽然尚且在西边，但是，像西双城这样的大城市，无论如何都会受到侵害的。”

虽然张夫子师德不太好，但是当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哽咽了。

在场的这些学子都深深地沉浸在了这种痛苦的感情中。

裴律言怔怔的回头。

他看见盛高懿将军的塑像在雨中。

张夫子说：“因为这样的情况，学院打算放假。”

放假来的有点突然，本来是一件快乐的好事情，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出开心两个字。裴律言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明明昨天还是幸福的假日，怎么今天就换了天一样。

张夫子说：“同学们，你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