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简历被朝前推了几公分。杜君棠指着“伦敦国王学院工商管理硕士”那一栏,问他:“应聘保镖?”
他抬眼时目光里有戒备,毫不掩饰的戒备。该是记得江帆就是前些日子那个被扔下车的倒霉蛋。
江帆站在原地,像被老师问话。他无端慌乱起来,喉头鼓动,不雅地用袖口蹭了蹭鼻尖那层汗,朝杜君棠做了个翻页的手势。
散打六年,散打冠军两届,驾龄五年,辅修过法律。
江帆垂头。他极少从这个角度看杜君棠,在漫长的等待里,他看着杜君棠的食指在纸面一点点挪动。
那份漫长,使得他的大脑满满当当。这一幕和他过去数年幻想过的一切都截然不同,他连解决预案都没想过。他只能等待。
他静默地想。他想到繁茂的香樟树下,他坐在杜君棠的脚边,偷看穿着校服的杜君棠,杜君棠把笔记本扣在他脸上。他想到光影斑驳的客厅,杜君棠将他按倒在地板上,在湿湿热热的吻里说喜欢他,哀求他,学长,记着我,你要记着我。
那之后,时光再也没停下过。他们都是时光里无能为力的尘埃。
我永远记得。是您的江帆。
是简历被合上的声音。江帆做了一个深呼吸,睁开紧闭的眼。
杜君棠把简历还给了他,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沙哑的烟嗓,举重若轻,掷地有声。
他在等他离开。
半晌,江帆发出一声认命般的叹息。在办公桌的这边,他朝杜君棠抬起下巴,他虚着眼,像要拦住可能淌下的热泪。
他梗着脖子,轻轻问杜君棠:“走去哪里呢?”
大抵是那话那目光里的无助太揪心,杜君棠炼了多年的铁石心肠生生被碰开了一个角。
他睫毛颤了颤,被动地回话:“樊沛的事……我会帮你了结,你不用担心。”
杜君棠啊,杜君棠真是个笨蛋。
江帆在心里翻来覆去地骂,就是这个恶人,他深深地恨着他,永远地惦着他。
杜君棠眼见着江帆后退了。那几页简历被扔掉,在空中飞散,飘落各处。
那个挺拔英俊的男人端端正正跪倒在他面前,深深地,向他俯首。
不是求饶,不是乞怜。
他跪得那么漂亮,漂亮又坦荡,像一次寻常又举世无匹的礼拜。
“我想应聘,做您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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