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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2)

洛时庚不知道颜笑有龙阳之好。这风流浪荡的凤凰跟很多仙娥、女上神好过,时间都不怎么长久。每次和人家断了关系后还会跑来跟他说上好久,不是嫌弃对方太粘人,就是嫌弃对方太小气。至于颜笑就是一看脸的货色,模样出挑的小仙童被他光明正大调戏地也不少,倒也没有断袖的征兆,更没有哪一次是了去月老那要了结缘红绳的。

不过按照颜笑的性子来看,他憋了这么久没对自己透露一丁点,恐怕这次是认真的了。洛时庚觉得有些莫名恼火。他照看了颜笑几百年,几百年的时间对洛时庚而言很短,短到放在他的生命里可以忽略不计。可要是习惯了听颜笑天天来他这儿侃天侃地,偶尔下下棋、品品茶去打发时间,一下子耳边静了下来还真是难受。又要回到自己度过这慢慢日头的状态了。

洛时庚无奈地挑了挑眉,将手中貌似金贵无比的“凤毛掸子”随手一搁,走到案几前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尾鱼。他拿起画好的鱼端详许久,才满意地将画卷好放到架子上——不同于另一个放满书的架子,这架子上摆着的全是他画的鱼。若把所有的画打开看,会看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鱼,奇异的是所有鱼的眼睛都画的像一汪水波不兴的湖,看上去温柔的很。

接着他又从从袖中掏出一根流光溢彩的凤羽,打算找到颜笑将他视若珍宝的“聘礼”还给他。他满脸嫌弃地用指尖捏着那凤羽,心想:就这么一根毛,我才不稀罕呢。随后迈着些许慵懒的步伐优哉游哉地路过老银杏树,穿过院中的盘虬错节的紫藤花廊,出门了。

此时正是午时,云淡风轻。南山上到处长着各种各样的树,海棠树最盛,尤其是洛时庚住的院子外的那些海棠树,占了洛时庚的灵气,花开得贼旺,一朵挤着一朵,一朵推着一朵。过了这互相挑逗着的深深浅浅的粉,森岚弥漫间,还隐约张显着颜笑那只凤凰飞过留下的灵光。

硬生生把自己长成麻花样子的老松树上有几只松鼠跳来跳去,看到洛时庚不急不缓走近时,有只松鼠颇为胆大的停到了靠近洛时庚的枝丫上。它挠挠自己的鼻子,滴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动,嘴巴旁的胡须抖了抖,似在窃窃私语。

作为一个活了万把年的老东西,洛时庚有时候会有一种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的错觉。在他的记忆里,虽然和天界关系一直不错,但他也没和什么别的仙啊交好过,更别提妖啊什么的,于是好巧不巧地练就了一副自娱自乐的本领,自己跟自己玩也能乐上半天。

现在看到这松鼠,他不禁玩性大发,从地上捡起两只松果,将未开化的松鼠引逗了过来。松鼠跳到他手臂上,怯怯地抱住松果,呆呆地看着洛时庚,不肯沿着手臂再靠近一点。洛时庚勾勾嘴角,微微一笑,温暖又慵懒的模样好似要把那终年冻冰给融化了。

这笑容显然打消了小松鼠的疑虑,只见它一蹦一蹦靠近了洛时庚俊美的脸。洛时庚看着靠近的松鼠,笑容顿时更明显了。他手臂慢慢收回,姿势变成轻轻拢抱着松鼠。松鼠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又从他怀里沿着臂膀跳上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了洛时庚的脸。痒酥酥的,洛时庚想。

一声凄厉的鸟声突然响起,尖锐地划破安静的山间,接着一阵翅膀胡乱拍打的声音又传来,远处一群鸟飞起。松鼠受到了惊吓,三步两蹿,消失在树林里。

洛时庚皱了皱眉,很是不满,直接放弃了找颜笑的打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沿路尽是长着青苔的老树,有几棵开满了火红色的花,层层叠叠,密密地压着树枝,似一团团燃烧的火。他一边走一边感知着南山每一处的动静,好像有人进了南山。他没觉得哪里不对,不就是人进来了么,就算发生点什么他还解决不了么,也不急着现在去看一眼。

当走到了一湾浅溪时,他看着水中往来翕忽的游鱼,终于决定要歇会儿,尽管他一点不累。只是臭美的毛病发作了,洛时庚觉得平静的溪水明晃晃如鉴,天光与云影与他自己的倒影可以共徘徊。于是他看了水里自己的倒影许久,想着颜笑以后就不能常来找他了,心里一阵堵得慌。

像洛时庚这样模样姣好又没几个谁惹得起的,在六界就这么一个,别的惹不起的大多数是老头子——虽然洛时庚的年龄算是老头子,但别的是年龄长相都是老头子。加上他又长年累月住在南山,沾染一层神秘的色彩,爱慕他的仙啊妖啊有很多,甚至他很厌恶的魔族中也有不怕死的跟他表白,后果就是真的死了,死在洛时庚的风刃下,被挫骨扬灰,死的不能再死了。之后就没什么魔族来找他了,一半是吓得,另一半被帝君私底下找手下给清理了。

洛时庚本是六界的风化成,按说对六界应是一视同仁的,但他对魔族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就好像魔族曾经抢了他最钟爱的东西一样。

最钟爱的呵。帝君曾经隐晦地问过洛时庚喜欢什么样的,人妖仙都行。他只道自己不晓得,可能遇见了就知道了。又委婉地说承了帝君关怀,自己习惯一个人过了,也挺好的。像他这样的风,若是有了束缚可能会生不如死吧。帝君才放弃了欲为他指婚的念头。洛时庚的红鸾星好像也习惯了一颗星,跟死了一样,四万年来都没动过。就算动了一下,洛时庚也能用风把这星刮回原处。

他回顾了自己活过的四万年里,也没什么特别中意的谁,总觉得见谁都差了那么点意思,不够婀娜,不够潇洒,不够果决,不够……反正看谁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可自己又想要什么样的又说不来,总觉得遇见就知道了,扁的厚的方的圆的,看对眼了是个王八也得想法设法掳到南山。于是就这么孤苦伶仃地过了很久很久,才遇见了颜笑,还是个讨债的,成天折腾他。遇见颜笑后他才觉得漫无尽头的岁月里有那么一个谁相伴着才是好的,无事聊聊天,下下棋,品品茶,还可以去赏赏南山无数的海棠花。可颜笑都要去青丘下聘礼了。可他对颜笑也不是心动的感情,只是老子养了一个过于活蹦乱跳的儿子的心情。

不会自寻烦恼是他心大的证明。这不他又开始端详起水中的倒影,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好看。几条溪鲤顺流而下,洛时庚看着它们觉得和自己画中的鱼相差甚远。他画的一向是山上那星湖里的鱼。这湖说来奇怪,洛时庚每到湖旁时就会觉得自己没那么孤独,不管是养颜笑前还是遇见颜笑知道他有了心上人之后。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把洛时庚照着溪水臭美的美滋滋变成了气冲冲,他数着自己喘息三次后,在心里默默念道,这要是颜笑故意惹出来的,他一定让这倒霉凤凰落个不如山鸡的下场。在他扭头看之前,窸窸窣窣的动静没了。

“哎——”,一个低沉、中气十足的男子嗓音响起,“再找不到秉修这孩子我这条老命就得交待在——”这男子还没说完,洛时庚就看着他一脚踩空,滑倒在地,“啊——”,一声惨叫应景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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