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次企图偷偷瞟一眼阿阮脸上的神情,又第七次被迎面而来的目光锁定的时候,连无欢确定了。这个人分明就是一直在盯着自己,不管自己想做什么,总是一眼就能被她看穿。</p>
可即使是这样,连无欢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她。止血愈伤的药物多少都是有些刺激伤口的,自己抹得够不够轻?涂上去的时候阿阮疼不疼?</p>
但无论什么时候,阿阮总是会让自己安心。每次抬眸看她,她脸上总带有淡淡的笑意,眼底也丝毫不见痛苦神色。</p>
大抵,大抵是真的不疼吧。每到这种时候,连无欢紧张窒息的心里才会慢慢放松下来。</p>
时间过得缓而慢,在阮清岚伤口上都换好药,也重新缠好新的白净细布的时候,夜色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将屋子笼罩了起来。</p>
此刻往窗外看去,能入眼的只剩茫茫黑夜和此间若有若无的点点萤火。</p>
看来该是洗漱的时候了,可连无欢却执拗不肯让阮清岚多动起身。</p>
将她扶到床榻上后,一定要亲自去把那盛了热水的铜盆和洗漱布巾一并端来她面前,认认真真替她打理好,复又径自端回去。</p>
于是强行被养在床上不让动弹的阮清岚,也只能颇为无奈地笑笑。</p>
三更月半,夜色深沉,终于是做好所有洗漱和清理工作的连无欢从侧房里走出来。</p>
望着沉香木榻上坐卧着闭目安神的阮清岚,楞了楞,怔在原地。</p>
而榻上小憩的人感受到有人出来,细密的睫翼轻轻翕动,缓缓睁开深邃温和的双眸,侧头将目光投过去。</p>
于是烛影摇曳的屋中,有人闲情逸致侧卧在榻,有人不知所措停伫在地。</p>
自己该走还是该留?连无欢望着一人足矣,两人无余的床榻,只觉脑中一时纷乱无绪。</p>
阿阮如今身上伤重,需要好好静养,自然是不被人打扰的好。</p>
可偏偏,脚下像被灌了铅,难挪动分毫。不过这次倒是随了主人心意,想留在阿阮身边照看她。</p>
心思七上八下,脑中百转千回,更被那双沉静含笑的眼眸盯得无处遁藏。</p>
终于,立在原地窘迫了许久的连无欢,坐到了桌案旁的圆凳上。安安静静,一言不发。</p>
就这样吧,既不会打扰到阿阮休息,也能照看好她。于是有人默默定下了自认为绝佳的心思,准备和凳子亲近一夜。</p>
而另一人轻倚软榻,认真凝视了桌前的人半晌。</p>
又半晌,发现她是真铁了心打算在那坐上一夜,一时忍俊不禁。</p>
“无欢。”屋中有清而软的声音飘起,连无欢赶忙侧头看去。</p>
只见那个原本静卧在榻的人此刻已经挪到了床内的边角处,半侧起身来,后背挨在雪白的墙壁上,身下的床留出一大片空余。</p>
接下来手一动,便掀开了被衾的一角,在余出的素锦床单上,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p>
意味十足明显。</p>
于是前一刻还乖乖坐在桌案旁的人,身子一震,一僵。</p>
宽衣解带,扑了个温香满怀。</p>
深秋时节本就天寒露重,何况是在夜里经坐了良久。</p>
连无欢摸摸自己冰凉的双手,还有与暖衾中温度相差甚大的身子,稍稍往阮清岚身边离了一点,隔出小段距离来。</p>
奈何那人心思总是细微缜密,睁开一泓醉人的秋波,和摇曳的烛光一同晃了晃。晃得她失神之际,被衾里的身子就贴近了过来。</p>
连无欢回神一怔,刚想往后再挪一寸,结果反被一双突如其来的手搂住。</p>
明明力气不大,可偏偏箍得她动弹不得。</p>
“再退,就要掉下去了。”耳畔有撩人心魄的魔咒萦绕,还不等她反应作答,便被倾身而来的温软包裹住。</p>
暖热的温度透过另一具贴近的肌肤传来,将体内的寒气驱散得一干二净,冰凉的身体也在慢慢升温。</p>
扑到在香软温热的怀抱里,鼻翼间传来淡淡的药香中还掺着独属于阿阮的凤髓香气。</p>
前些时日耗损的精神力并未完全恢复,方才上药又凝神劳累了许久。眼皮开始沉沉翕动想要附和黑夜,砰砰撞撞乱跳的心也在这股馨香中慢慢安定下来。</p>
冷冷夜色静得无声,香榻上却暖意融融。清浅的呼吸交缠间,温香暖衾中的两人,一同带着缠绵睡意沉浸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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