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承哲失魂落魄踉跄入殿,李昑攥得御案边缘泛白,急声追问:\"清军可肯退兵?\"
朴承哲颤抖着捧起浸透江水的国书,声音几近破碎:\"殿下...清国要朝鲜举国并入版图,立为行省...\"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檐角铜铃在江风中轻晃。
李昑猛然挥袖扫翻鎏金香炉,香灰如雪扑上明黄龙袍,踉跄着扣住朴承哲肩膀,指节几乎掐进对方骨肉:\"你再说一遍?!\"
\"清国...要朝鲜全境改设行省...\"朴承哲话音未落,领议政金履淳猛地甩脱腰间玉珏,青玉碎块砸在金砖上迸出脆响。
\"殿下!清国刚刚吞并安南,现在又图谋朝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臣请立刻征发京畿丁壮,纵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让清虏踏破景福宫门槛!\"
李昑指尖摩挲着朝鲜半岛疆域轮廓,忽然低叹:\"向天朝称臣千年...如今竟要行灭绝之事,亡我宗庙社稷...\"喉间泛起苦意,龙袍下的手指已掐进掌心血肉。
金履淳膝行半步,玉笏击地声震梁木:\"殿下!昔年隋炀帝三征朝鲜,唐太宗首征亦受挫,蒙古六伐方得归附!我朝鲜虽弱,却从未屈膝于久战之师!\"
金履淳抬头时额角已渗血,\"今日纵是举全国之兵、焚汉城之粮,也要让清虏知道——朝鲜人的骨头,比清国的刀枪更硬!\"
李昑指尖骤然攥紧舆图边角,眼底闪过决然:\"传寡人旨意,征发十二岁以上男子上城守御!
天朝既不义......休怪朝鲜学那檀君旧部,刀兵相见了。”
汉城内仍笼罩在天花疫病阴影下,街道上不时有运送尸体的板车碾过青石板,却因朝鲜王室中枢所在,防务相较其他州县更为整肃。
随着政令下达,十二岁以上男子皆被征发,腰间别着农家用的镰刀、木棍,在甲士驱赶下登上城墙。
城内巡逻队头上裹着布巾,腰悬弯刀彻夜穿行街巷,刀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七日后,清军数万兵马已抵汉城郊外。
李昑扶着城头箭垛远眺,只见清军阵列如钢铁洪流漫过丘陵,明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前锋火炮的青铜炮管足有两人高,黑洞洞的炮口正缓缓转向汉城。
\"开炮!\"
清军主将手一挥,数百门重型火炮同时喷吐火舌,轰鸣声震得天地变色。
第一波炮弹砸中城头,砖石崩裂声中,几个少年兵被气浪掀飞,木棍镰刀散落一地。
李昑踉跄着被内官扶住,看着城墙接连崩塌的缺口,听着城下百姓哭嚎着\"天雷降世\"的喊声。
\"主上!西南角城墙塌了!\"亲卫校尉浑身血污撞来。
李昑扶着城头箭垛,眼睁睁看着西南角城墙在炮火中坍塌成齑粉,士兵们的哭喊声被炮声碾得粉碎。
此前虽闻清军火炮犀利,此刻亲身感受时,李昑才惊觉传言不及实景十之一二。
原以为征调十万民夫、依托汉城三丈高城墙能固守数月,却见首轮炮轰便将城头削去三尺,砖石碎末如暴雨倾落。
“主上,这是清虏刚刚射来冷箭!”\"亲卫校尉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黄绢在风中展开。
\"斩李昑首级者封万户侯,献汉城者可享荣华富贵。\"李昑盯着绢上字迹,忽觉后颈发凉。
\"这必是清虏离间之计!当年倭寇围釜山,也用此等伎俩……\"金履淳步履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