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去圆明园前的那个晚上,皇上来到翊坤宫中,探望年世兰。
彼时,年世兰正坐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着薄薄的纱毯,望着窗外,听着夜晚雨水滴滴哒哒的声音。
午后才下过一场暴雨。
倾盆的暴雨,这翊坤宫的地面上都积了些水,好在傍晚雨停以后,颂芝命人打扫干净了。
就是年世兰这儿……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嘁。
前几日也太热了。
她贪凉,就叫颂芝多添置了几个冰盆,谁知有些着凉了。
这大热天的受了风寒就是难受,温实初来给她看诊,还说要煎一碗浓浓的姜汤喝下去,好好发发汗呢。
她才不想。
本来就热了。
大夏天的,流鼻涕头疼的也很是不舒服,再捂着被子发汗,整个人湿哒哒的,愈发难受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
风寒罢了,索性就这么熬着,她身子底子又不差,没几日便能够好起来。
正想着,颂芝就进来禀报,说是皇上过来了,而且人已经进了翊坤宫的大门,快要到了。
!?
年世兰穿得单薄,身上亦只披了纱毯,一听皇上要来,她先是撇嘴,又是皱眉。
皇上都有日子没来了。
准确的说,是自从那日,在养心殿内,皇上告知了她,要怎么处置年羹尧以后,就再没来过翊坤宫。
年世兰也不曾主动去找过他,他便不来。
若换做以前,年世兰或许还会为皇上找个理由什么的,认为发生了这样许多事,皇上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有些“近乡情更怯”之类的想法。
现在不会了。
一个男人要是真对你有心,哪怕天上下刀子,那也是会赶过来的。
不来,只能说明,他还不是那么想来罢了。
年世兰也懒得上赶着。
反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失宠”些,反而安全些。
没想到,皇上这都要出发去圆明园了,却过来了。
是想着,往后几月都见不到自个儿了,这才来的?
年世兰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意,还是收敛了心情,起身来,去迎接皇上。
纱毯从她身侧滑落,她光着脚下了贵妃榻,才要去穿鞋,已然听见推门的声音,随即,是皇上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
他沉着声音,问道:“不是说病了么?怎的还穿得这样单薄?窗户还开着,不想好了?”
“……”
确实是不怎么想好的,反正都是破罐子破摔的混日子。
年世兰心中腹诽,但好歹是没说出来,一想,皇上能这么问,多半心里还是关切着她的。
索性……
身子一软,年世兰作势就要去扶一旁的桌子。
“怎么了?”
皇上已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扶住了年世兰,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些,道:“脸色也有些白。”
“前几日不是叫温实初过来瞧过了么?怎么还是病恹恹的样子?颂芝,你家娘娘都在喝什么药?可曾好好喝了?”
颂芝就在旁伺候着。
一听皇上这么问,也是委屈的模样,小声嘀咕道:“回皇上的话。那药是开了的,就是娘娘嫌太苦了不愿意喝。”
“奴婢是知道的,每回奴婢端药进来,娘娘说太烫了,叫奴婢搁着说是待会儿再喝,但是每次等奴婢出去了,娘娘就偷偷倒掉了。”
“还有姜汤也是。”
“温太医说风寒可以多喝些姜汤,捂在被子里发发汗。娘娘又说,夏日里天气太热,这样捂着发汗,人是越发不舒服的了,也是不肯。”
“皇上,奴婢也是没法子了呀。还好您来了,要不然……”
颂芝一副告年世兰状的模样。
“颂芝!”
年世兰也立即露出不悦来,斥责道:“本宫这阵子是太纵容你了,怎么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回去你屋子里,今晚上不必你伺候了!”
颂芝闻言,愈发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哪怕是娘娘嫌弃了奴婢,奴婢还是要说的。”
“娘娘的身子是自个儿的不假,可还有不少关心娘娘的人呢。娘娘自己不心疼,皇上和奴婢也是心疼的呀。”
“皇上,您说是不是?”
颂芝这样眼巴巴地望着皇上,皇上颔首同意,年世兰则是更不情愿了,撇嘴道:“伶牙俐齿的。”
“怎么如今你也学了这样多的歪理来回嘴了。本宫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哪怕是不喝药,也能好起来的。”
言罢。
年世兰又轻轻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两声。
咳。
自然么,她是故意的。
“皇上,您瞧!”颂芝这下子也不劝年世兰了,一副知道劝了也没用的样子,仍是看着皇上。
“好了,你也别和颂芝置气了。”
皇上见状,便做起了和事老来,轻轻拢住年世兰的肩膀,说道:“颂芝说的,倒也没错。”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