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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洛阳残阳(2/2)

“此战凶险,大将军务必小心。”刘肇盯着窦宪腰间的环首刀,刀柄上的蟠螭纹与他书房丢失的那柄匕首一模一样,“朕已命郑众督造战车,三日后在平乐观为你饯行。”

窦宪叩首时,冠上的珍珠坠子晃得人眼花:“陛下厚爱,臣肝脑涂地。”他起身时,袖口露出道新伤,像是被剑割的——昨夜嘉德殿遇刺,定是他亲自带队。

平乐观的饯行宴摆得极奢华,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注满夜光杯,舞姬们穿着露臂的胡服,腰间银铃响成一片。刘肇坐在主位,看窦宪连干三杯,脸色却越来越白——酒里掺了西域的“醉心散”,是郑众托人从大月氏商队弄来的。

“大将军怎么了?”他假意关切,看见窦宪的副将们纷纷按住剑柄。郑众站在阶下,袖口微动,三百中黄门持戟从殿后涌出,矛头映着烛火,像极了御花园里盛开的芍药。

“陛下...这是何意?”窦宪想拔剑,却发现手臂软绵绵使不上力。刘肇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击案几,发出清越声响:“大将军可知,宋贵人是怎么死的?梁贵人母子又是怎么死的?”

殿内顿时死寂,舞姬们吓得抱作一团。窦宪的脸涨成猪肝色,却连句话都说不出。刘肇摸了摸案上的《汉书》,翻到《霍光传》那页,指尖停在“威震主者不畜”几个字上:“当年霍禹谋反,汉宣帝如何处置,大将军该记得吧?”

“陛下明鉴!”窦笃突然扑上来,却被宦官们按住。他腰间的玉佩掉在地上,露出内里刻的“窦”字——与窦太后枕下的玉佩一模一样。刘肇忽然想起幼年时,窦太后总把他抱在膝头,说“咱们窦家的孩子,将来都是要坐龙椅的”。

“押入天牢,等候发落。”他挥了挥手,听见郑众在旁轻咳两声——这是暗号,意味着北军大营已被中黄门接管。窦宪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酒气:“小皇帝,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坐稳龙椅?外戚专权,可是从吕后就开始的规矩...”

“朕知道。”刘肇打断他,看宦官们拖走窦氏兄弟,靴底在青砖上拖出血痕,“所以朕要立个新规矩——以后这天下,由宦官和士人共掌。”

夜漏滴到第五声时,刘肇站在崇德殿门口,看郑众带着人抬出窦太后的玺绶。老宦官的袖子上沾着血,却笑得格外畅快:“陛下,窦家的田产都查抄了,光金饼就有三十万枚。”

“分给百姓吧。”刘肇摸着腰间玉佩,父皇的刻字还清晰可见,“再派人修缮太学,朕要亲自去讲《孝经》。”

郑众愣了愣,随即叩首:“陛下仁厚。”他起身时,刘肇看见他后颈的伤疤——那是当年跟着窦宪北征时留下的,如今却成了诛杀窦氏的功臣印记。

未央宫的月亮升起来了,比往日清亮些。刘肇想起窦太后被幽禁前,攥着他的手说“哀家都是为了你”,指甲差点掐进他腕骨。那时他闻到她身上的苏合香里混着药味,才知道这十年来,她每日喝的安神汤里,都掺着让人不能生育的朱砂。

“陛下,该翻绿头牌了。”小黄门捧着银盘走近。刘肇看着盘子里的牌子,忽然想起林氏的东珠坠子,想起窦宪铠甲上的金箔,想起郑众袖口的伤疤。他挥了挥手:“今日乏了,退下吧。”

独自坐在殿内,他翻开《春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惊飞了檐下栖鸟。刘肇摸出藏在袖中的珠串,那半片金步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窦宪咽气前,眼里闪过的那抹狠戾。

“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在战场上。”他对着月亮喃喃自语,将珠串扔进炭盆。火苗腾起时,他看见珠串上的“窦”字渐渐模糊,最终化作灰烬——就像窦家不可一世的权势,终究抵不过帝王的一声叹息。

延平元年,刘肇病逝于章德殿,年仅二十七岁。他不会知道,自己亲政后重用的宦官们,终将与外戚展开更惨烈的厮杀,而那些在血泊中崛起的中黄门们,会在百年后成为洛阳城里最让人胆寒的存在。此刻的月亮依然清亮,照见殿内“永持天禄”的匾额,也照见未央宫地砖缝里,新长出的那株带刺的野蔷薇——它的根须浸着鲜血,终将在这吃人的宫廷里,开出最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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