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许久本就消瘦,一双显得比平时更大的眼睛中蓄满了眼泪,这双眼睛和皇后生的有七八分像。
谢清啼看着那双眼睛,心里有些酸楚:“太子若想让微臣陪着你,微臣就向陛下请旨,让陛下同意微臣在宫中多留些时日。”
“那再过些时日呢?”太子的泪水滚了下来:“谢将军答应过母后,日后要照顾好我的。”
“微臣既已向娘娘做了承诺,便不会违背。”谢清啼安抚道:“微臣即便出宫,也只是夜间住在宫外,白日里还是可以入宫陪伴太子的。”
太子放下手中书册:“父王迟早会废了我的太子位,谢将军莫唤我太子了。”
谢清啼从善如流改口道:“是,殿下。”
太子走到他身前,想去拉他的手,但此前他对谢清啼充满恶意,也做出些不妥的事,如今被谢清啼日夜照顾的行径打动,谢清啼又是母后信任的相托之人。
太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孩子的爱与憎,通常会比被世事反复磋磨过的大人要单纯些。
太子如今对谢清啼有了依赖的感情,但小男孩的自尊心,又让他有些做不出亲近之举。
谢清啼见他如此,牵起他那只放下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纵然殿下日后不坐在这个位子上了,你也是天家贵胄,也是皇子。你的父王是皇帝,你的祖父越将军,是能守得西境安宁的名将。你身体里留着皇家和越家的血,切不可生出妄自菲薄的心思才是。”
握着自己的手温暖又有力,太子略微挣了下没有挣开,便任由那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那点温暖让他心里生出了些力量来。
太子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太子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乖顺一面,谢清啼倒有些不适应了,他放开太子的手:“殿下在整理书册,这些事怎么不让
“不是。”太子走到桌案前,从中间那摞拿起一本递给谢清啼。
那是一本游记,谢清啼翻开书册,发现书中做了批注,那字迹谢清啼十分熟悉,那是皇后的字迹。
谢清啼之前住在宫里的时候,皇后也曾为他准备了趣味的杂书,还在书中不容易看懂的地方做了批注。
看到那字迹,谢清啼明白太子为何要亲手整理这些书了。
他是要将皇后送给他的书挑出来。
谢清啼看了看桌案上大量未分类的书,说:“微臣识得娘娘的字,不如微臣先将有娘娘批注的书挑出来,殿下再从里面挑一遍,以免有疏漏?”
太子想让谢清啼多陪陪他,便点头道:“好。”
谢清啼陪太子挑书,太子看到些同皇后谈论过的书,便会将谈论的趣事说于谢清啼。
谢清啼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他不打断太子,只在听到皇后对太子说过,也对幼年的他说过的话时,将自己记忆中的事说给太子听。
这般相处,不只似长辈和晚辈,倒像是说得到一起的朋友。
太子兴致越来越高,同谢清啼的亲近之感也越来越强,在书快整理完时,太子忽然沉默了。
谢清啼以为他累了,也没有说话,只是陪他挑书,但太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说:“谢将军,之前给小皇子下毒的事,你是不是很生气?”
谢清啼没有说话,这算是默认了。
太子看了看他,虽没在他脸上看到明显的不快表情,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本能感受到谢清啼算得上温柔的人。
他没表现出不快已是念着自己,但那沉默已然能代表他的态度了。
太子想了想,说:“我那时妒恨小皇子和贵妃夺去父王喜爱,父王因为他们才幽禁了母后,所以让人给小皇子下毒。但在让人动手前,我看到了小皇子,他冲着我咿咿呀呀,还伸手要我抱抱,他实在太小又恨可爱,我实在不忍心,就对下毒的人说,让他不要动手。”
谢清啼收拾书的动作顿住了。
太子抬头看着他,说:“我分明已经跟下毒的太监说了,让他不要动手,从前的吩咐作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对小皇子出手了。”